原題:與世界一流品牌站在同一起跑線上
--記肯尼亞軍用卡車招標項目路試
2005年初,來自中國、德國、法國、西班牙、印度、俄羅斯等六國的企業都帶來了本國最先進的軍用卡車,齊集肯尼亞首都內羅畢,參加由肯尼亞國防部組織的軍用卡車招標項目路試。中國生產的軍用卡車與世界一流品牌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。
說實在話,路試之前自己心里直打鼓,因為我們的對手畢竟是世界頂尖的大公司,他們帶來的也是在多個國家長期使用的成熟產品。盡管如此,我們心里還是憋著一鼓不服輸的勁兒。出發前,中航國際北京公司領導反復叮囑我們,一方面要不畏強手、充滿自信,要有"敢為天下先"的精神;另一方面要把工作做深做細,賽出中國人的精神。
路試在肯尼亞境內分段進行,大部分區域是無人區,不僅路面條件惡劣,而且一些地區有強盜出沒,需要軍方武裝護送。肯尼亞國防部對這次測試非常重視,安排了幾輛補給車和幾十名士兵全程跟隨,在一些邊境地區,要求當地軍營給予配合。參加路試的各家公司都做了相應準備,我們利用元旦假期,對車輛進行仔細調試和保養,大家的想法是確保萬無一失。
經過一個半月,時間跨越了元旦和春節假期。行程約六千公里的路試分別在隕石、沙漠、沼澤、干涸的河床等多種路面進行了測試,各國車輛都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真實性能和狀態。由于路面條件極差和長時間的顛簸,有的車輛出現較大故障,有的路試人員身體不適,個別地方還有生命危險。我方路試人員的身體都不同程度出現了一些問題,但是大家始終保持高昂的斗志和樂觀精神,展現了中國人的風采。最終,我們參加路試的軍用卡車取得技術評比領先地位。回顧整個路試過程,感覺不僅是在測試車輛,而且是在測試參加路試的各國人員,路試過程艱苦驚險,但是回想起來,意義深刻。
下面是路試過程中發生的一些事情:
路試開始
路試開始之日,晨曦初露,六輛軍綠色卡車并排靜靜地停在肯尼亞陸軍基地。安靜中散發出臨戰前的肅殺氣氛。一臉傲氣的德國廠家工程師專門過來拍拍我的肩膀,說:"中國來的吧,你們是什么車?似乎沒有聽說過呀。"我向他笑笑,說:"沒關系,你會對我們的車留下深刻印象的,沒準兒在路上你還需要我們的幫助呢。"
簡短的開幕式后,六輛軍用卡車和其他后勤車輛魚貫開出基地,看著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兒,我想這將是怎樣的一段旅途呢?我們的車輛能否經得住各種惡劣路段的考驗呢?因為根據路試規定,誰在路上修理超過12小時,就將被淘汰出局。剛出城的一段是公路,大家的心情比較輕松,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,我們跟肯方司機和機械師還有說有笑。
出城大約一百公里后,車輛逐漸開始顛簸起來,這時候大家發現德國卡車不見了。仔細一問,原來是其操作系統出現問題,大家不得不停下來等待。七個半小時之后,天色暗下來了,德國卡車修好后,飛速追上來,那位工程師一臉嚴肅。車隊匯合后,為了搶時間,我們不得不踏著月色繼續前行。路面開始劇烈顛簸起來,身體左右搖晃,胃也開始全方位顛簸,好在里面沒有什么東西,否則將極難忍受,這時才理解有經驗同志的警告:路試期間絕對不能吃飽。
子夜時分,到達一處空曠地方,車隊決定宿營,后勤人員開始埋鍋做飯。凌晨1點鐘,端上來了肯尼亞傳統食物"五嘎里"即玉米面糕。這個時候已經感覺不到饑餓,只想睡上一大覺,但是為了表示對非洲朋友的尊重,我們不得不做出狼吞虎咽的樣子。飯后,非洲朋友對我們豎起大拇哥:"你們中國人真好,喜歡吃我們的食物。你看,法國人就不行,不愿意吃我們的傳統食物。"
等到能睡覺的時候,已是后半夜了。感覺自己爬上卡車大箱后,一躺下就立即進入了夢鄉。凌晨5點,被一陣喧嘩聲驚醒,趕快爬起來,因為在肯方對車輛進行檢查打分前,我們最好先自行檢查一番。早餐吃了幾片餅干喝點水,車隊又開始了顛簸。
勇敢的小強
小強是來自陜汽的工程師,年紀輕輕卻具有豐富的路試經驗,在國內外參加過多次各種路況艱險的測試。有一次,路試過程中,有個測試科目要爬一個大坡,角度約35度,坡上有石頭和大坑。我們的卡車在國內測試的最大角度是31度,因此如果操作不好,將會出現翻車傷人的情況。小強一開始有點兒猶豫,但在仔細考察過大坡后,他堅決而沉穩地駕駛卡車緩緩下坡,然后再爬坡。完成這個科目后,我看他滿臉都是汗,衣服也全被汗水打濕。另外一個科目是測試車輛的加速度,小強早上和大家蓋卡車蒙布時,手指不小心被刮破,當時沒有創可帖,由于時間緊迫,只得立即投入測試。科目完成后,小強的手指已經血肉模糊。
"五嘎里"的故事
"五嘎里"是肯尼亞當地人的主食,玉米面中加入熱水不斷攪拌成固態。我們在路試的過程中也帶了些方便面等食品,但是為了跟肯尼亞朋友打成一片,我們決定跟他們一起吃飯。每天早餐和午餐主要吃餅干面包,由于每天行軍路程都很長,午餐時間一般是下午3點鐘左右,由于路面顛簸,多吃東西胃會很難受,因此只能把少量餅干和水填進胃里,稍微多一些,就會感覺非常難受。晚餐主要吃"五嘎里",一般在晚上11點左右。每天經過長途跋涉,晚上露營后開始埋鍋做飯。因為又困又乏,渾身肌肉和關節酸疼,我們停車后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覺,但是為了跟肯尼亞朋友打成一片,讓他們感到我們是他們中的一員,我們還是大口大口吃進去,不斷說好吃,結果好客的朋友向我們每個人的碗里又加入了更多的食物,當時真恨不得多長個胃。雖然我們的胃吃了些苦,但換來的是肯方對我們大加贊賞,認為我們是真正的朋友。
石頭和沙漠
測試路過一個號稱"肯尼亞之角"的隕石地區,氣候炎熱,植被很少。從此開始了無邊無際的石頭路,石塊較大而鋒利,我們開始為卡車的輪胎擔心。卡車在石頭路上左右翻滾,上下跳躍,我們的頭部多次碰到車頂,后勤車多次陷入石堆中,多次被卡車用絞盤拖出。大家感到氣候炎熱,不斷地喝水,但都是熱水。漸漸地,渾身的關節開始無法接受無休止的顛簸。石頭顏色,由白色到黑色,又逐漸變成褐紅色。石頭看的太多了,我已經不愿再看到石頭。
正在心情煩躁的時候,突然眼前一亮,一個美麗的藍色湖泊漸漸地進入大家的視野。圖爾卡納(TURKANA)湖,你美麗的寧靜,被一條條黃龍所打破,你像一塊藍色美玉,鑲嵌在石頭叢中,那么純潔,讓人不忍心去觸動你。于是,人們疲憊的身軀立刻感到輕松,但旋即又被腳下的石頭顛簸所取代,沒有什么心情去欣賞。
次日開始沙漠旅程,隊伍長龍般前行,沙土飛揚,后勤車多次爆胎。在這種環境下,人基本上是麻木的,根本沒有心情去拍照或是欣賞風景,只盼著車輛能夠順利前行。有時為了調節心情,肯尼亞司機偶爾打破行進規矩,駕車在沙漠上追逐,于是又是漫天飛塵。
夜行軍
一天,車隊經過一個干涸的鹽湖,后勤車已經沒有備用輪胎可用,擔心如果再爆胎,如何處理它。傍晚經過鹽湖邊一個小鎮,沒有電,車隊稍事休息,車隊領導成員進行研究,是晚上在此留宿,還是繼續前行。最終決定,為了趕時間,繼續前行,爭取晚上到達MASABATI(一個沙漠中的小鎮)。由于旅途的長時間顛簸加上飲食不規律,工程師小強已經四天沒有大便,當時外面一片漆黑,只得又一次放棄。
車隊伴著明亮的月色,開始夜行軍。天上的月亮像一個圓盤,大而明亮,月光灑滿我們前行之路。但是這種心情很快就被打破,后勤車又一次陷入沙地,本來就很晚了,大家都著急趕路,再耽誤時間,就要影響整個計劃。無奈再次拖出來,一切重新開始后,卡車開始在沙漠中的石頭上蹦越,我的心也越提越高,只能抬頭看看明月,祝愿此行順利。司機們也很緊張,因為如果車壞在路上,在這樣的環境中,整個車隊將遭遇很大的麻煩。因此大家都注意力非常集中,只見我們的肯方司機,雙手緊握方向盤,雙眼緊盯前方,一會兒盡量繞開大石頭,一會兒又要防止沙漠里的石頭劃破輪胎。經過約五個小時,遠遠的看見點點燈光,我們一下激動的喊了出來:到MASABATI了!這是沙漠中的一小片綠洲,周圍氣候炎熱干燥,而這里夜里卻有些冷,夜里三點我們鉆進睡袋,馬上就睡著了。
工程師們
參加路試的各家公司都隨車派出了工程師。路試期間,大家既是朋友,又相互提防。西班牙工程師平時聊天時假裝聽不懂英語,但是每當晚上法國工程師用英語詢問誰去旅館,西班牙工程師總會第一個背著包跳下車。法國工程師精神頭兒很足,逢人就說自己參加過巴黎-達喀爾拉力賽。
我們每天早晨起來都要仔細檢查車輛,有時會發現有些重要螺栓無緣無故地掉下來。針對這種情況,我們商量,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破壞,我們要隨時隨地檢查車輛,以免不必要的麻煩。其他公司也是互相防備,各國工程師之間平時有說有笑,但互相提防時也很認真。
在路試結束回到內羅畢陸軍基地時,大家由于在一起渡過了艱辛的旅程,都從內心迸發出一種同甘共苦的感覺,帶著滿身風塵,擁抱在一起,這個時候,大家忘卻了競爭,彼此相擁拍了張"全家福"。
我們把德國卡車拽出來
在檢測軍用卡車的涉水能力時,車隊穿越一條深約1米左右的小河,我們的卡車順利過去后,德國卡車卻陷在了河中心。應對方請求,我們從容地用絞盤把德國卡車拖了出來,對方連聲感謝,而我們在說不客氣的時候,心里卻充滿了自豪,我們中國的產品是有能力與世界頂級產品競爭的。
艱苦的路試結束了,我非常感慨。一方面,我們中國的產品已經可以與國際一流產品抗衡,而且具有相當優勢;另一方面,也對自己的這段經歷充滿自豪,終生難忘。